重庆市云阳县数十万外出打工人员中,有一对被誉为"打工贵族"的夫妻。然而,虽然有不菲的年薪,丈夫却选择了在广东自己创业。2007年底,他又回到云阳老家,创办浩瀚电子电器厂。他说,回到家乡,带领家乡人一起致富才是自己最大的愿望。在三月三风筝飞满天的日子,记者驱车前往云阳,见到了这位土家族青年,"云阳打工贵族"。
时间:1991年12月,隆冬
地点:云阳县清水土家族自治乡
清水乡坐落在中国南方最大的山地草场──齐岳山。因山里中草药甚多,曾名为"齐药山"。齐岳山山顶基本平齐,独有七个山包一字摆开,宛如七星照耀,因此古人又叫它为"七曜山"。
山顶上有一幢民房,虽显破旧,但温馨。房前屋檐下,段炼背上母亲为他打好包的行李,准备出发。
他深情地向大山望去,万般不舍涌向心头。由西南向东北绵延,莽莽苍苍,恰似一壁巍峨的城墙横亘西天的齐岳山,此时已是白雪皑皑、玉树琼枝,好一派北国风光。然而此时的段炼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,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将来,他打算离开,远赴新疆,看能否到建设兵团当团长的舅舅那里去当个兵,给自己创造一个美好未来。
"孩子,到了那边一定要勤快点,两个妹妹以后都还得靠你呢。"带着母亲的嘱托,段炼沉重地迈开了离乡的脚步。
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,路途的艰辛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。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,段炼终于抵达了目的地:新疆阿克苏市。然而,在"北风卷地百草折,胡天八月即飞雪"的新疆,由于种种原因,没能实现他进入建设兵团的愿望。高中毕业的他开始到棉花基地摘棉花,一个月倒还可以挣上300元。后来又到建筑工地当小工,扛水泥包,搅拌混泥土,样样活都干,但一天还不到20元的工资啥时能填上家里近3万元的债务?况且新疆冬天奇冷,夏天奇热的独特气候让他很不适应。
他决定回家,带上妻子南下广东碰碰运气。
时间:1993年4月,春风浩荡,万物复苏
地点:广东中山
几番周折,段炼又回到了云阳清水乡的家中,东拼西凑近2000元作为盘缠,夫妻俩一起出发了。目的地:广东中山。
经熟人介绍,妻子很快进入一家生产电子产品的大型美资企业。由于没有合适的岗位,他只好在外面继续碰运气,食不果腹的日子还是挺过来了。终于,6月中旬的一天,妻子所在企业招搬运工,段炼去应聘了。
负责招工的主管是上海人,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堂堂,皮肤白皙,显得有些斯文的年轻小伙子,头摇得像拨浪鼓:"一看你就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,你干不了这活儿的,还是到别处看看吧。"下定决心要得到这份工作的段炼涨红了脸,拍着胸脯大声说道:"我行的,我什么活儿都可以干,我以前在建筑工地什么活儿都干过。"主管见段炼如此坚决,留下了他。
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里,段炼开始了搬运工生涯,这几个月也正是广东中山气温最高的日子,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挺过来的,25公斤重的包他一扛就是5件,为了得到主管的认可,他必须做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工作量,上班时间通常是在12个小时以上,一天结束,整个人早已瘫软如泥。妻子心疼地叫他别干了,还是找其他工作。可他说既然已经开始了,就不能轻言放弃,相信一定有干出头的那一天的。
三个月后的一天,踏实肯干的段炼终于有了竞选班组长的机会。眼灵手巧心活的土家汉子,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大学校园,他总觉得始终有学不完的东西在等着他,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知识。很快他成为了纸箱车间主管,月工资有上千元。随后,妻子也成为了有4000多名员工的后勤部主管。
时间:1997年9月,秋高气爽
地点:广东中山市坦洲镇
上世纪90年代末,国内有线电视普及率迅速升温,产品全部出口的大型美资企业开始把眼光转向国内市场,善于沟通交流,办事大方利落的段炼被委以重任,专门负责国内有线电视器材的市场销售。
这一干就是5年。
为了不负老板的信任,他每每创造不菲的业绩,掌握了产品营销"真经"的段炼,很受公司器重,年薪高达数十万元。被云阳打工一族誉为"打工贵族"。
业绩的背后是有代价的。想起那次因饮酒过量,在甘肃省一个县的广播电视局差点把命搭上的一幕,他至今还心有余悸。
那是去收一笔40多万元的货款。对方称放大器有质量问题拒绝付款,段炼立即带上工程师前往。然而,当他一路风尘赶到甘肃后,对方的"责问"实在令他哭笑不得,对方说:"并不是因为什么质量问题找你过来,而是想和你喝酒了。"原来多次的交往,这个憨厚可爱的土家小伙子很受局领导喜欢。
晚宴开始,可容2两5钱的酒杯摆上桌。
"小段,看着这个杯子,我们不是还欠贵公司40多万元货款吗?一杯酒10万元,怎么样?"局领导发话了。段炼愣了一下,虽然自己有些酒量,但想想还是心里颤颤的。但为了公司的利益,为了那笔货款,他硬着头皮上了。
他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,反正当他醒过来时早已不在饭桌上,而是宾馆的房间里,旁边桌子上放着一张40万元的支票。头虽然还很痛,但他还是欣慰地笑了。随行的工程师见他终于醒过来,对他说:"昨天你醉得不省人事,怪吓人的,以后别再这样喝了。"
时间:2003年6月,初夏
地点:广东中山市小榄镇
此时的段炼已经掌握着一大批客户资源,而且自己懂技术懂市场,他想自己创业当老板。起初,妻子觉得他放弃广州杰士美电子公司销售部经理一职未免可惜,但他还是毅然前往当地相关部门,办理创办中山市伟力电器厂的相关手续。
创业之初,凡事都得躬亲力行,包括厂房租赁,设备引进,市场销售等等,可谓呕心沥血。
踌躇满志的段炼,压根没想到创业会如此艰难。经过两年的经营,自己雄心勃勃创办起来的企业不但分文未赚,还倒亏80多万元,那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,流汗流泪流血,甚至用命拼出来的血汗钱啊!他再次落泪。
在云南,是他第一次落下的男儿泪。当时他刚刚开始跑销售,为了推销产品,他来到云南一个县广播电视局,想见见分管材料的领导,推荐公司的产品,但去了10多次都没有人理睬,"为什么想见一个人都会这么困难呢?"回到下榻的旅馆,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段炼,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最终,段炼锲而不舍的真诚打动了那位分管领导,答应跟他见个面。随着交往的深入,加之产品质量的过硬,他接下了300多万元的业务订单。渐渐地,他总结出作为一个销售人员必备的素质:诚信、微笑、自信、勇敢、洒脱。
如果说第一次落泪是担心没法跟老板交差,那么,这一次的重创,使他强烈地感觉到没法跟自己交待!
有一段时间,他情绪低落到极点,甚至有放弃继续创业的打算。还是妻子解开他的心结:"钱,毕竟是身外之物,没有了可以再挣,但千万要保重身体,有了健康的身体就可以有一切。"
原以为会受到妻子埋怨的段炼,等来的却是妻子柔情的话语,他感到极大的安慰,在感谢上苍给了自己一个如此善解人意的"贤内助"的同时,信心倍增,更加激励他要创立一番自己的事业,让妻子也结束打工生涯,虽然高薪诱人,但他觉得还是自己当老板的好。
时间:2007年11月,初冬时节
地点:重庆市云阳县
多年来,不菲的年薪,舒适的小家庭生活并没有冲淡他对家乡的眷念,思乡之情与日俱增。尤其当他回到老家,看到的依旧是贫瘠的土家山寨时,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。想到自己的电器厂是一个劳动密集型企业,可以解决很大一部分人就业,也能为改变家乡贫穷面貌尽一份力量。
有了目标,内心的力量就找到了方向。经过几个月的紧张筹备,总投资600万元,前期投资200万元的重庆浩瀚电子电器厂在云阳新城开办了,2008年4月正式开工投产,一期解决就业人员近100人。计划3年内招收员工500人,5年内招收800至1000人,让家乡更多人就业,让父老乡亲致富。
在已上岗的近100名员工当中,一半以上都是返乡农民工,他自己既当老板又当老师,对没技术的马上培训,技术不对口的重新教。
尽管受国际金融风暴影响,但段炼仍坚定信心,在加强公司内部管理的同时,更加教育员工注重产品质量,注重效益,以质量取胜。近一年来,产品销往浙江、广州等地,创造产值160余万元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2009年春节刚过,段炼又接到新的订单--珠海鸿磁电子公司下的"磁芯绕制"每月60万只,中山市光大电子厂下的"磁芯绕制"每月50万只,中山市超元电子厂下的"开关焊接"每月20万只等等。
时间:2008年3月3日,春光明媚
地点:重庆市云阳县浩瀚电子电器厂
记者眼前的段炼,阳光而亲切。他说,在齐岳山长大的土家男孩,始终对大山有难以割舍的情愫。所以,他最终选择回到家乡。2000年,他就选择了到重庆市主城买房定居,安顿父母安享晚年。
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的段炼,对成功的概念有自己的诠释,他认为成功是没有可比性的,自己才是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尺,过去和现在都不重要,将来想获得什么成就才是最重要的。他心中的目标值得期待。昔日滚滚向东流的母亲河长江而今已高峡出平湖,他仿佛看见了浩瀚大海的一隅,博大的胸怀是海的品质,他说,他的心里始终装着大海,他相信,终有一天,他在库区生产的产品也会漂洋过海,走向世界。
毕竟,三峡风正劲,帆正扬。
三峡都市报记者 秦俭